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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栀子花开》
更新时间:2018-06-13
七、八年前的黄梅时节,我到古城苏州,住在留园附近的旅馆。饭后出门闲逛,沿着一条幽幽的小巷漫无目的地走,绵密的雨丝把黛瓦白墙浸润得像泼墨的画卷。这幅水墨画中,忽然走来一个螓首蛾眉的女子,左手擎着油纸伞,撑开一盖银亮的雨晕,右臂弯挽着一竹篮洁白的栀子花,袅袅婷婷地往巷子深处而去,留下丝丝缕缕湿润的植物清香弥漫在空气中,许久不散,细细地渗透进我肌肤的每一个毛孔。那时并不知道有这样的花,香气能直白得这样妖娆,只是立在当地,仿若被那馥郁的气息施了魔法,从此它的名字刻骨铭心。
后来在上班的古镇,也是淫雨霏霏的季节,只身去老街的同事家中,在一片挤挤挨挨的青砖小瓦的屋舍间迷了方向,撞进一户人家。柔若流水的天光倾泻在院子里,低低的廊檐下,留声机里咿咿呀呀播着软糯婉转的《碧玉簪》,一树栀子花在润润的小雨里蓬蓬勃勃地开着,时光在这清简而写意的院落里驻足不前了。原来这花不只生于和风酥雨的江南,在粗犷得有些不解风情的苏北,亦能觅到它的芳踪。
栀子花从来都是平民的花。花开的时候,在街上行走,常见衣着朴素面容干净的年轻妇人,油亮的发髻上,簪一两朵栀子花,活色生香。也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将开得正好的栀子花用红线穿了,挂在衣襟前,愈加衬托着端庄内敛的迟暮之美。甚至有爱美之人拿栀子花入馔的,据说有驻颜的功效。去年到南京,在秦淮河畔的一家老字号茶楼,看到卖栀子花做的馅饼,甚是觉着新鲜,待端上来一看,古意盎然的青花瓷碟里,模样可爱的饼,摆作花朵的形状,两面烤得金黄,面皮上撒了密密的黑芝麻,馅料里加了秘制的栀子花瓣,咬一口,饼皮酥脆,内馅芳香,甜糯中略带一丝清涩,还有一股韧韧的嚼劲,让人忽然想起爱情的味道,也似这般甜涩交织,充满质感。
今年夏至以后,一个景气宜人的清晨,在小城的街头,看到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婆婆,面前小巧玲珑的竹匾里,铺着秀美温静的蓝底白花布,摆着一捧刚从树上摘下的栀子花。那些花沾满汲取了一夜天地精华的清露,不经意地静静绽放,恬淡,温雅,也有含苞未开的,宛若翠色的水滴,饱满丰沛,只等待金黄色蕊心的苏醒和召唤,就迸发出雪样的浪花。受不住这冰清玉洁的诱惑,买了一把回去,装在透明的烟青色玻璃盏里,注入清水,不禁被盏内的风景惊艳,碧绿的叶瓣,纯白的花蕾,悠悠浮于水面,叶叶心心,点滴霖霪,别有一种逸于尘世之上的风情韵致。白天将这玻璃盏置于窗台,徐徐的夏风吹拂花苞,袅袅的香气在淡淡的日光下酝酿,蒸腾。晚间挪到床头,夜夜的梦中,清芬缭绕,幽香四溢,连蚊虫都不来叮扰,这样“不费熏炉一炷烟”的简单日子,真是美好。
(紫金农商银行 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