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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生命深处的潮涌》
更新时间:2019-04-19
精致的古木匣子,一摞褪了色的红布叠了又叠,包裹着一支年代久远的贝壳发簪,也裹挟着祖母浪漫的情思,这是一个乡村女子唯一与海有关的物件了。
它并不名贵,却被祖母珍贵地收藏着。那支贝壳发簪是祖父去外地学艺时带回来的,隐约间我仿佛透过镜子看到了祖父亲手为祖母插上发簪的情形。从少女戴到晚年,它目睹了青丝三千是怎样变成白发万丈,它是海的耳朵,收藏过沧海的波涛,也乐于倾听人世的潮汐。
它不仅是一份礼物,更为祖母带来了一片海,一份如海般宽阔浪漫的情怀。年轻时,祖母是常戴着它的,夜晚就将贝壳发簪放在枕边细细倾听,听到了海的波涛,于是想象那无边的汪洋。这贝壳里曾活着的那个生命,一定是海里的小小英雄。祖母说,她一生都没有见过海,海却陪伴了她一生。挨着贝壳睡去,就觉得来到了海边,她常常梦见自己驾着船到了天边,看见了她的来生:不再是池塘里的鱼,她的水面很宽,她看见海底的太阳,是擦着她的船舷升起来的。陆地深处的祖母,往返于乡村阡陌上的祖母,就这样保持着与大海的深刻联系。
从未受过教育的祖母因着她浪漫的性格从容地度过每一次灾难。尽管她从不曾出过远门,但她的眼界远远不止农村那几亩地,她常抱着一份美好的幻想,将生活过成从容的模样。祖父去世后,祖母戴发簪的次数就渐渐少了,但她依然将它置于枕边,日日看着,夜夜倾听,听听海的声音,听听故人的情话。一件小小的饰物,唤醒她生命深处的潮涌。
浪漫有很多种,兴许是花前月下,兴许是耳边厮磨,又或者是一个从没有见过大海的人,秘密地制造出自己的海,自己的辽阔,自己的海上日出。海,迢迢万里而来,装饰了农田深处的祖母,这何尝不是浪漫?
贝壳里曾经活着的那个生命被海带走了生命,却把贝壳的美好送给了祖母。它悄悄地将一个人的青丝漂成白发,将女子窄窄的心河拓成无边无际的大海,唤醒了生命深处的潮涌,在时间和生活浸过的地方完成了它最浪漫的使命。
在平静的乡村深处,涨落着一个谁也看不见的海。
(海安农商银行 崔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