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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渔家记忆》
更新时间:2021-01-05
天刚破晓。
昨夜一场风雪,门外枯黄的白痕错杂,勾勒出一种刺眼的美妙。窗外远处青色的湖面上一片沉寂,宁静却少了很多岁末的气息。
记忆当中,村庄里有一座不能称作湖的渔场,从村这头延伸到村那头,大约十来户人家的距离。每年冬月,都会有一场声势浩大的拉鱼活动。成群的鸟在这天纷至沓来。划着白色的翼,“跐溜”蹿过,等待某条漏网的鱼。水早已被抽干,只余下湖心的凹处延伸成一条长长的线,也就几厘米的深度,布满裂口。天冷得厉害,水渍周遭积聚的软泥僵硬成一块块的冰榔头。鱼蚌虽是圈养,但是极机灵。整个儿的都缩着身子埋在泥里取暖,钻得越深肉越紧实。
主人家穿着极厚的长靴,深入腹地。湖两侧是排排的苇丛,在掺杂着冰碴子的寒风里摇摇晃晃,泛着灰白的芦竿迎着劲头艰难地抵抗着。根须松散的,一个弯腰就折了。“咔哒”一声滚上了冰面。主人家横头理开这些细碎——往年还能砍了烧烧火,如今懒得耗那功夫。鱼藏得严实,看起来薄薄一层的冰泥,都敲碎了也不容易。亏得不容易,那群长着橘色喙的鸟儿可不是吃素的,要是一嘴叼一个,今年腰包就得告急了。
找鱼蚌是有法子的。拉网的不算,水一放,“扑哧”“扑哧”地开始接鱼。好家伙,都是丈把来长,十来斤的大个子,一个猛冲胳膊哪里受得住。鳞片泛光,一阵阵地打眼。这都是轻松的。那些藏起来的“贼鱼”可不好收拾。在哪一块找?怎么找?找到了怎么截住?都是经验人才能把持得了的。新手们可不敢撸袖子。
渔场主人家并不会把所有鱼蚌都捞干净。按约定俗成的说法,每次都要留些菜品给邻里人,寓意“年年有余”。一放一收就是一年的时光。春天还是指头大小的苗秧子,在清凌凌的湖水里摇曳生姿,泡泡一吐就是咕噜噜的一串儿;冬天就长到了丈把来长,十来斤重,一个竹篮都得弓着身子才能安置,年纪大的老人家提着走两步就忍不住哼哧哼哧地歇一歇。
拾掇回来的鱼多半会现杀,然后烧煮。腌制的另算。炖鱼也有讲究。鱼头熬汤,点几滴油,葱、姜、蒜倒上料酒依次拌炒。入了味儿,赶紧放鱼头,“跐溜”出水花儿,立刻加汤。悠悠等上一个时辰,添水,再熬。出锅前撒上一把碧生生的葱花儿,浓香扑鼻;鱼身一般用来红烧,酱料都放得足足的,底汁是用冰糖调的,稠得很,一筷子下去,一条丝儿能挨得老长。如果有寸头丁的边角料小鱼,去掉五脏,在竹篾上晒几个日头。残余的水汽儿蒸干了,用纱袋子裹起来,随意放在角落里。馋起来的时候,用面粉滚一滚,炸出来的味道也是极好的,酥脆酥脆的。
相同的日子过得久了,生活也变得乏味。春节在年复一年的不耐烦中趣味渐失。火红的对联依旧张贴着,在冬日里却是说不出的寂寥——看着就像堆砌出来的热闹。除夕晚上还是坚持守夜,人却渐渐少了,鞭炮似乎也只是“应付”一般的走个过场。唯一不变的,还是除夕夜里的“年年有鱼”,只是时光从老式灶膛里跳跃的火光移到燃气灶浅蓝色的底盘,从锅里盛出来的,还是一碗好手艺。汤汁鲜美,肉丝香滑。好吃的让人恨不得吞了舌头。
(苏州农商银行 丁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