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长着一株桃树。春天里，它自然成了我们的企盼。一天的午饭后，丈夫打着饱嗝，剔着牙，拍拍我的肩，让我和他看树。其实，树也没什么好看。今天与昨天，没什么不同。桃树没有开花，叶芽也羞答答的，只露了一点。

我们并肩站在桃树下，从池塘里刮来的风，吹在脸上，还有点冷。

“天还冷，开花还早呢!”我说。“是有点冷。”丈夫一只手，自然来牵我的手。“干嘛？”我说。“摸一摸。”丈夫诡秘地笑着。我也笑了，我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摸一摸！”是今冬，我们间的流行词。

这个冬天，冷得坚硬与漫长，像一个大汉咬了牙，憋红了脸，拧着脾气，总不见点缓和。丈夫是个穿衣都怕麻烦的人，我为他买的两套防寒服，他时常不穿。为这，我跟他闹过别扭。一天，他又没穿。回来后，看到他嘴里呵着热气，头瑟缩着。我站在门口，问他：“冷不冷？”“不冷！”他朗声道，看着我，还挤出一丝笑容，像一个作弊的孩子，狡黠地转着他的黑眼珠。“摸一摸！”我伸出手去，他的手在空中划了一圈，落在我的腮帮上：“摸一摸！”这个坏蛋！

接下来的整个冬天，“摸一摸”，成了流行词与口头禅。时常，他一回家，像幼稚园的小朋友，进园接受老师的检查，乖乖地伸出手来。我摸着他的手，知道他的冷暖，心里就无比踏实。他却总是诡秘地笑着：“摸一摸。”在你不经意间，手就伸了过来。

就像现在，我们站在桃树下。树上只有枝杈。细看，那些枝杈，其实也在悄悄地改变，冬天里是黝黑的，现在一天天红润起来，树皮薄了，你似乎能感到，树浆如血液一样，随着春天的脚步，在起舞，飞扬到每个枝头，吐了芽，细绒毛灰白的，稚嫩可爱。

婚姻的过程，粗看也如这些枝杈，今天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明天和今天，也没多大变化。生活平淡如水，每日都在重复着。爱情的浪漫与激情，会像褪色的红纸，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鲜艳与喜庆。但是，几年，几十年一过，婚姻会像夯实了的墙基，表面粗糙坚硬，却水乳交融，坚不可推。那个娇弱的爱哭鼻子的女孩，变成了能干坚强的母亲；那个散漫暴躁的，臭袜子乱扔的男孩，变成了进出干干净净，做事条理分明，温情款款的男人。好的婚姻，是所学校，也是熔炉，让我们都长大。

我在较远的地方上班，每天都骑着单车来回。路两旁是密密的树，每天在树下穿行，目光落在那些枝杈与新叶上。我喜欢新叶，每一片翠绿生命的长大，都凝着我欣赏与赞叹。有两株树，每天从它身边走过，我都有想去摸摸的冲动。那是怎样的两株树，它们的根，相距一尺多远。但在离地面一米多的地方，它们交缠在了一起。它们拥有了同一片天空与阳光，枝繁叶茂，熠熠生辉。我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现在，我更相信，它是对婚姻最美好的诠释——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我们站在树下，十指相扣。 

                        （如东农商银行 苏 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