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一直是个牛脾气。

年轻的时候在大伯的厂里上班。亲兄弟当家，父亲干的却是卖力气的活，谁劝都不肯换个轻巧的工作，生怕被人说占了便宜。近几年，厂里有了变故，他就不干了，整天跟着别人后面挖树。年近花甲，却把自己当小伙子，天不亮就出门，不管寒冬酷暑，刮风下雨，工头电话一打，他二话不说就去了，天黑才回。

这几年，母亲有时在我这里带孩子，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一天要和他打十几个电话，他一个人忙到一抹黑才回家，冷锅冷灶还要做饭，收拾好久才能安顿。我和母亲分别劝他，我也长大了，过得还行，你把自己家里的地看好，不忙就歇歇不是挺好。他偏不听，表面上答应你，别人一喊又去了。

说多了，看他兴致勃勃讲起打工趣事一脸的开心，谈起工头每次活都必喊他的骄傲神情，突然意识到，我们都不在家，他需要这样的认可以及按日发放的工资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时下，带着父母旅行蔚然成风。母亲动员两次，就跃跃欲试。父亲总是一票否决，不去不去。姑姑家的弟弟生宝宝了，远在西安，我没有询问父亲的意见，就订了往返机票陪他一同去探望。这回，倒没有过多的推让。我多请了一天假，打算陪他在西安走走，攻略早早就做了一堆。走的这天是周五，父亲乘着公交车2点多就到了我这，我还没有下班，安排他在楼下的大厅休息。离开时，远远见到高大的父亲蜷缩在休息区小小的椅子上，盘着手机里我早已给他下载好的棋牌游戏，突然有些心疼。现在的我刀枪不入，早出晚归，照顾着所有人的情绪，早已不是那个只要在他身边撒撒娇就什么都有的小女孩，而记忆中意气奋发的父亲，也慢慢地两鬓花白，沉默寡言了。

到了机场，第一次坐飞机的父亲倒也镇定。扬泰机场很小，我们去的晚，没有来得及吃晚饭，就着之前准备的面包和水果，等着晚班的飞机。等到了西安已经到了深夜，父亲一路上几乎没有怎么说话，我怕他有不舒服，一直问他，他也简单的说没事就不言语了。

两天的行程有点紧凑，考虑到父亲的年纪，我仅仅安排了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大唐芙蓉园和大雁塔三个地方。西安地大物博，每个景点都离得很远，都亏了弟弟一路接送，充当免费地陪。从父亲饱经风霜的脸上，我也没有看出这趟出来他的情绪和收获。一出景点的购物店里，我要买些纪念品带回家，他总是说太贵了，也没有意思。临到付钱，却又总是抢着付。

回家的飞机上，父亲坐在我的身边，可能起得太早，在我身边睡着了，我扭头看着他，像个小孩一样香甜，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上扬。

（兴化农商银行 吴卫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