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班上，我的键盘边，多了一朵栀子花。

栀子花，是我一向喜爱的。它洁白、素净，花瓣如瓷，花朵肥硕，香味淡雅好闻，不戳鼻子，还能香得持久。看到它，我就想到乡村的小姑娘，十几岁，有着天然粉色的腮，黑而亮的眸子，天真无邪的笑容。然而，这天，我改变了看法。

这天，我服务了两位老人。一位是老太太，一位是老爷爷。

两位老人都是上午来办业务的。乡下人起得早，老人起得更早。天麻麻亮，他们就起床了。我们一开门，就来了一位老太。

老人穿着素净的蓝布褂，花白头发，纹丝不乱，挽在脑后。腰板挺直，噪音柔和清脆。只是布满皱纹的脸，与细而碎的脚步，略显老态。

我忙招呼她坐下：“奶奶，您歇歇。您办什么业务的？”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块手帕，手帕里包着一个存折，还有身份证。我一看就明白了，她是来拿一折通的——就是老人补贴的钱。

老人补贴钱，是政府发给八十岁以上的老人的。但是，在核查老人身份证时，我还是被眼前这位老太的年龄震慑住了——老人是1926年的，92岁高寿了。92岁，耳不聋，眼不花，浑身上下干净利落，还自己一个人走来取款。

业务很快就办完了。

“奶奶，您以后让你儿孙们来帮您取款吧！”我一边看她数钱，一边说。

她不慌不忙把钱数好，把身份证和存折又包在手帕里，一并放在手包里。满面笑容，咧开一嘴白牙：“姑娘，我的子孙也是这样说的。但我才92岁，还爬得动，能吃能行，要麻烦孩子干什么？还有，他们都有自己的事，忙得很，我自己来拿，也活动活动，出来散散心。”

“您的子女在哪工作呀？”我忙跟她搭讪。一提到子女，老人脸上笑得跟开了花似的。她开始如数家珍：儿子在哪做老板，孙子在哪上大学，孙媳妇在哪做干部，吃国家粮的！他们在南京买了房子，来去有小汽车……

临走，老人从包里取出一朵栀子花，笑着递给我。

“我家场边上摘的，香呢！”

老太太拎着小脚走了。我的键盘边，一缕香气，袅袅婷婷升起。

这是一朵不大的栀子花，花瓣还微微拢着，那一缕香气，似乎正从花朵的口里吐出来。我不由得拿起来，放在鼻子上嗅了嗅。

这时，来了一位老大爷。这位老大爷，是来取款的，眉里眼里，藏不住的喜气。人还没有到柜台，就听他高声大噪地喊：“会计，我要拿钱！”

“老人家，坐坐。”我忙招呼他坐下，接过存单，我一看是一万五千元。

“我取一万元，存五千元。”老人朗声道。

“取这么多钱，用处不小呀。”我搭讪到。

老人笑道：“孙子要结婚了。我们做长辈的该花钱呀！”

“您很开通呀，老人家，您孙子在哪工作呀？”我问。

一提到儿孙，老人无比自豪：“我养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南京，小儿子在家里。在南京的儿子做军官，是师级干部。在家的儿子开了店，卖电器。这个结婚的孙子，是老二家的。在南通，医院里工作。”

老人见我很认真地在听他说，更来了精神。“我有什么想不通的呀，现在不愁吃，不愁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自己赚多少钱，都是子女的。前一段时间，我拿出了二十万，每个儿子十万。儿子们不要，我说，我死后留给你们分，不如现在就给你们。我自己有一双手，还能挣钱。”

接下去，老大爷向我详细介绍了他挣钱的窍门。临走，老大爷挥挥手：“我儿子回来，让他们也把钱存在你这里。”

我心里暖洋洋的。看看这位老大爷的身份资料：1937年出生，81岁了。

（如东农商银行 苏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