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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彪哥的“江湖”人生》
更新时间:2021-10-09
家楼下有家重庆小面,三年前我搬过去的时候,它就在那儿了。
老板彪哥长得一张“黑道”的面孔,光头很麻溜。不高,也不胖。我第一次去店里的时候,人不多,彪哥就坐在后厨门口翘着二郎腿招呼:吃啥?听我点完,他转头向里吩咐一声,然后又坐定,眯着眼看手机里的港剧,一副很投入的样子,嘴里还叭咂叭咂地吐着烟圈。我心想,哪有人这样做生意的,江湖气这么重!
但是嫌弃归嫌弃,做的东西倒是真的讨喜。我不太能吃辣,每次去都只点清汤抄手和煎蛋,他们家碗大量足,我又不想浪费,结果几乎都是撑着吃完。有一次我吃好付完钱,他转而给我捞了两只卤鸡爪,随后跟我解释:“晚上一下子吃那么多不好,今天给你少放了点抄手。来,新卤的,带回去看电视当零食。”我对他的印象一下子大大改观:嗬,这彪哥,有点意思!时间一长,再见到我来,彪哥直接下巴一扬:“老样子?”“老样子!”——简简单单六个字,一单生意就做好了。
去年年初疫情严重,面馆关了两个月,后来疫情好些了才又再开。我经过店门口,看见彪哥杵在后厨门口叭咂叭咂地品烟,下巴上兜着半个口罩,我瞧不清他的表情,只记得店里的功放单曲循环着邓紫棋的《龙卷风》,我觉得他有可能心情特别好,也有可能心情特别不好。
那段时间不兴堂食,很多业主在群里搞起了团购,团什么蔬菜啦消毒水啦口罩啦,连重庆小面也能团,有几次我就在楼道里碰上了正在送餐的彪哥。我天天在家里的厨房捯饬,由于厨艺不高,憋得慌也腻得慌。有一天下楼,发现面馆不仅关着,而且玻璃门上还贴着“旺铺转租”的红纸,再往里仔细一瞧,都搬空了嘿,我不禁好一阵伤感。那一年生意难做,自那以后,这门面竟一直空着无人接手。
今年开春,樱花一开,再冷的冬也不得不大势已去,毕竟天地之间,春已经大张旗鼓地飘下了粉色的“公告”。那家空置已久的门面竟有了动静,外边竖起了代表“正在装修”的围挡。开的是什么店呢?有次经过,我实在好奇得紧,便伸了头往里探看,这一瞧,真真是意外:忙里忙外的那个,可不就是彪哥嘛!
四月,重庆小面重新开张,好多街坊过去捧场。“坐坐坐,都有位子!全部打折!”彪哥忙得一头汗,从后厨转到前厅,再从前厅转到后厨,好一阵张罗。面还是那些面,抄手也还是那个抄手,那一天,大家热热闹闹的,眼里心里就是有着说不上来的高兴,仿佛劫后重生。隔了些天,店里有了往日的平静,我刚进店里,彪哥下巴一扬:“老样子?”我噗嗤一笑:“老样子!”他说之前没生意回老家休息了一阵,回来发现这地儿还没人租去,便又跟房东商量着把店面盘了回来。
现在,除了做生意,彪哥似乎有了新活——一边等客人,一边开始了“宣教”:“疫苗打了没?我跟你讲啊,一定要去打,再忙也要去!去之前预约,带上身份证,狮山宾馆就有接种晓得不?”“哎哟,马上打马上打,你这韶得都快赶上人家社区网格员啦!”这一听,彪哥收住了笑,反倒更加认真了起来:“多好啊疫苗,免费打!说得勤快就是为了你好,我们诚信经营,又不是黑店,我也不是什么坏人,我跟你反复讲反复讲,总有一遍能讲到你心里去!”
经过疫情的这一番波折,彪哥变得格外谨慎,也学着人家买了个额温枪放在前台,他很认真地给它装了电池,然后“嘀”的一声,上面的指示灯就亮了,紧接着摆弄了几下,先是对着自己的额头来一枪,接着又在手臂上来一枪:哟,真的有温度显示!大惊小怪的样子逗得我直笑,“笑什么!”然后又兴冲冲地给我额头来了一枪。
生活好像就是这样的,也许它不够美丽,但它每一天都在变化,日复一日的故事:不断的旧的结束,新的开始。而离奇就离奇在——在这样的交替变化里,每个人都有平等的出镜机会,每个人都是认真生活的主角。
(海门农商银行 施红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