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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稻草里的温情》
更新时间:2022-05-18
西北风呼啸一夜,北澄子河风光带上银杏树叶全部落尽,真正的冬天到了。遵医嘱,“三高”人群减少室外活动,我常窝在家看书,看了汪曾祺先生的散文《冬天》,他在文章中写道:床上拆了帐子,铺了稻草……稻草装在一个布套里,粗布的,和床一般大。铺了稻草,暄腾腾的,暧和,而且有稻草的香味,使人有幸福感。稻草人味道和太阳的味道混合着,直抵心肺。
几十年前的农村,物质条件相对匮乏,稻草是当时最好的取暖保温材料,寒冬腊月大多数农户过冬,都用稻草铺床做垫被,讲究的人家,用旧衣旧布拼制成一个与床一样大小的布袋子,塞满稻草放在睡床上,既保暖又透气,最夸张的是,祖母把它叫做“金丝被”。家里来客人,没地方住宿,打地铺,将稻草往堂屋地上一铺,四周用桌椅倒下围好,一张客床即成,可大可小。那年,小舅子结婚,在岳母家,我们连襟两个,就睡的这种“金丝被”床,夜里,屋外下了一夜的大雪,屋外雪茫茫,我们睡在地铺上,也不感觉冷,被窝里暖洋洋,挺舒服的,这大概就是汪先生说的幸福感!
稻草的清香伴我长大。还是婴儿时,母亲下田干农活,就用一只装稻谷用的笆斗,放上稻草,然后用包被将我裹起来,放在笆斗里,放在有闲人在家的邻居家中。笆斗的一头底下竖垫着一块砖,我有时哭了,邻居就一边干着手里的活计,一边用腿摇着笆斗,哄着我,摇啊摇,一直到会站立。再后来,冬天我就站草窝子,草窝子用稻草编扎起来的,防风保暖,半腰处,横排了一层间隔着的小木棍,像个小木排。小木排下放了一个用大盆子盖着的火盆,小木排上放一张小杌凳,我站在小木排上面,挥舞着小手,“妈、妈、妈”地叫着,叫着叫着困了就坐小杌凳。上身穿件小棉袄,下身光着腚,尿屎直接淋上身,直到父母收工回家,才有时间来照顾我。有时大便烤在身体上难清洗,母亲总是先用温水把我浸泡一下,才能洗净。稻草不只给我冬天的温暖,也给我快乐。
为了收藏好稻草,生产队社员将稻草晒干、挑净堆成草垛,草垛旁是我儿时快乐的场所。那时我们生产队年纪相仿的有十几位,秋天,新稻草堆刚堆成,我和伙伴们放学后围着稻草堆瞎疯闹,玩得最多的是捉迷藏,在稻草堆上拨一个洞,躲进洞,用草将洞口封起来,然后让别人找。一天,荣成家的二呆子藏在草洞里睡着了,我们未找到他,也不顾他了,天黑都回家了。他母亲收工回家,不见儿子,到处问,到处找,最要命的是,一个小伙伴说,最后一次看到二呆子,是停在河边的空船上,现到处找不着二呆子,他母亲认为掉下河了,捶胸顿足,呼天抢地:“我家二子淹死了,我家二子淹死了。”全生产队社员都着急起来,因那时一个生产队的农户,皆连亲带故,不是本门家族,就是三姨娘六舅母,都来帮忙找。二呆子父亲荣成下河,将空稻船移开,用撑船篙在河边寸,其他男劳力就去借滚钩,河圩上,站满了提马灯的人。二呆子一觉睡醒了,爬出草洞,见打谷场河边一排灯光,站着一溜的人,他也跑去,懵懵懂懂地站在人群后看热闹。村上的支书,从公社开会回村,前去询问什么情况?见一个小男孩站人群后,他一边摸着小男孩的头,一边问怎么回事,待问明原因后,拍了下二呆子,“这不是二呆小伙吗”!噢,呆小伙,原来让大家虚惊一场。
如今村民生活水平比过去有了根本性的变化,冬天取暖保温,再也用不着稻草了,稻草还田,化作肥料。那曾经给我温暖和欢乐的稻草,已难觅踪影,那份淡淡的稻草清香,留在记忆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