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夏夜之滨
更新时间:2022-07-25
有戏
公园的亭子和长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晚上乌压压的挤满了人。某天和老婆孩子在公园里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了喧沸之处,再仔细一听,竟是淮剧的“唱本”。在这灯影婆娑的金色长廊,乌压压一片片,闯入我们一家人的视线。伴着顿挫的唱调,被揉进了无尽夏夜。
两岁的孩子话还说不周全,却指着不远处最中央:“爸爸,去看,去看”。拗不过,抱起孩子,奈何围观群众太多,抱着她也看不见,只好让她骑在脖子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随着孩子的目光远去,这里不就是唱戏人的“Live house”吗?显然,同年轻人的音乐形式相比,这是个露天的Live house,听众的年龄也普遍偏大。但与年轻人在Live house所传递的热情相似,舞台虽小,唱的人倾注热爱,听的人触动衷肠。
唱得慢时,细腻委婉如濯水漂流;唱得快时,高亢激昂如珠落玉盘。突然间,二胡、锣、鼓、钹等伴奏乐器戛然而止,清唱的声音水银泄地一般直达听戏者身心。清唱换气停顿时,周遭一片寂静,如风来疏竹、雁渡寒潭。这声音穿过寂静,就像在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上偶遇故人,许久未见,一种亲切而陌生的久别重逢,一种平静而热烈的温暖呼应。
滨海,海滨。靠海的人们春天像野草、冬天像枯树枝一样皮实地活着,而夏天,在夏夜,唱戏就像一场仪式,温润着枯燥的日子,带着小镇温和地走进良夜。记忆里,逢年过节有唱戏,一些民间艺人扛着道具,走家串户,唱上一段吉祥话;老人过寿,会请戏班子唱戏,体体面面,合乐开心;老人离世,请人哭唱一段哀思,在泪水中作最后的道别。无论在公园还是田间地头,忙碌的一天结束,唱戏声也总能从不远处传来。行走的脚步被放缓,黄昏落日,细烟微风,嬉戏的猫狗,追逐的孩童,这声音在唱念做打之间,被水汽润泽,被海风晾干,被盐碱地上的尘土沾染,散发着这块水土的气息和魅力。
孩子看得入神,我也听在其中。一曲听罢,觉得肩膀上小家伙动了起来,原来她竟笑盈盈地鼓起了掌,学着唱戏老人最后的尾音拖着长调,吸引了周围的目光。笑声在长廊铺展,化在亭阶如水的凉夜。
新火试新茶
滨海的夏夜滚烫而热烈。
如果用酒与美食来比喻,这座海滨小城,不仅有“水平苗漠漠”的恬淡雅致,更有“独自腾腾入醉乡”的怡然自得。
三五好友,一声招呼,一个电话,聚在小城各色各样的餐桌前,或推杯换盏,或把酒言欢,在纬中路的排挡口,在五粮粥的米香前,在银厦的小吃街,在新时代的烤肉店。这里的人,爱西南的火锅,爱东北的烧烤,爱江南的小龙虾,也爱本地肥美的海鲜。吃美食,喝烈酒,交朋友,火辣辣的个性滚烫了海风吹进骨子里的温柔。在夏夜的海滨,这海滨里的人,既有“烟火生墟落”的四方食事,更有“烹羊宰牛且为乐”的至情至性、江湖快意。
风味,在街边的食物里,也在家人的灯火中。海滨的风味,也是家的味道。从小吃到大,就是对海滨之城最长情的告白。这样的味道,会在味蕾上生根,在舌尖上发芽,无论小城里的人漂浮到何处,这味道却愈加浓烈,掩盖不了,回忆不断。
早晨,爷爷奶奶刚从地里摘来、还带着露水的蔬菜;中午,新鲜宰杀的鸡鸭鱼肉;傍晚,在落日余温里熬上一锅满满的绿豆汤,待其冷却,或消暑解渴,或自制冰棍。当风扇把绿豆汤的香味送到家里四处,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再拌上几根黄瓜、木耳、秋葵,煮上一锅新鲜的菜粥,或皮蛋拌醋,或咸鸭蛋上桌……一家人,栉风沐雨的老两口,甜甜蜜蜜的小夫妻,三代同堂的大家族,水乳交融间,一蔬一饭中,真实与平凡,烟火满满。
夏夜之滨,有唱不尽的冷暖淮剧,聚不完的觥筹交错,品不尽的柴米油盐……更多的是,这里有着“且将新火试新茶”的寻常烟火、有味清欢。
(滨海农商行 蔡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