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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爷爷》
更新时间:2016-12-21 作者: 佚名
在我的记忆中,爷爷真是个幽默的小老头,和童年的我、哥哥、弟弟整天疯在一起。小时候的我,爱哭,馋,奶奶家就我一个女娃娃,虽然在农村,却也已经宠到天上去了。已经上小学了,爸爸和妈妈出去卖蚕茧,把我丢在爷爷家里。到了晚上久久没有回来,我又哭又闹。爷爷拿出平时洗澡的大桶,垫个小凳,把我放进桶里,像个摇篮一样摇来摇去。我躺在里面,颠的咯咯笑。笑着笑着就睡着了,再醒来就在爸爸的背上,满天的星星在我脑袋上晃啊晃,夜间的空气格外香甜,爸爸的肩膀上软软的,我紧紧搂了下爸爸,爸爸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小脑袋,安慰我:“快到家啦。”
小的时候,条件和现在不能比。美食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甜甜的糖水鸡蛋,或者小丸子。我和哥哥端着小碗,坐在桌子边,等着爷爷的美食出锅。鸡蛋就罢了,小丸子总会有多有少,我就会缠着爷爷为了多一个少一个喋喋不休。爷爷被我吵烦了,就偷偷给我加餐。白白的大米饭,加一筷子肥肉熬成的猪油,再加一把白糖,让童年的我吃得不肯丢下碗筷。
爷爷家坐落在一大片田野中间,后面有个小小的荷塘,周围要走一段才有人家。寒暑假,我们几个一起上树掏鸟窝捉知了,下河摸鱼钓龙虾,爷爷家就是我们的游乐场。后来,我上了大学,变成一个文静的大姑娘。每年夏天,没有我们的陪伴,爷爷却也每条河每条河地钓龙虾,煮熟了剥成虾仁冻在冰箱里,等他那个爱吃龙虾的孙女回来一起送去。每年放假,爷爷就等着我们一起回家,我和哥哥弟弟坐着一块告诉爷爷大学的乐事和趣事,爷爷满脸的皱纹,眯着眼,笑呵呵的,趁着他们不注意就给我塞零花钱。再后来,我找了男朋友,第一次送我回家,爷爷喜滋滋地坐在一旁,仔细看了又看,悄悄朝我眨眨眼,比了比大拇指。很快,我找到了工作,大家聚在爷爷家那昏黄的灯光下,爷爷眯了口酒,打趣我,工作了挣钱了可要给爷爷买酒喝。灯光暖暖的,弥散在小屋子的每一角,那是我记忆中最后一次和爷爷好好坐着、笑着。
一开始踏上社会的我有着诸多的不适应,不良情绪集中爆发,自己自顾不暇。现在想来,那些都是借口。在我慢慢梳理自己的同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妈妈说得很含蓄,爷爷住院了。老毛病,年轻的时候爱抽烟,肺不太好,后来叔叔强制戒了他的烟,又给他国外带了进口的药,好久不犯了。我也没有太在意,去医院看了几回,来去匆匆。好容易放了假,妈妈说,爷爷已经回家了,医生让回家养着。那天,外面阳光万里,太阳炙烤着干驳的地面,泛起轻烟。进屋的那瞬间,我见到的爷爷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爷爷了。他本来就瘦削的脸上更苍白了,眼窝深陷,半坐在床上,笑着看着我。我强忍住眼泪,坐在爷爷床边,摸摸爷爷瘦骨嶙峋的双手,和我同样的冰冷,我已然忘记那天我说了什么,我知道我在笑,我也知道我的笑不一定比哭好看多少。爷爷说,别难过,爷爷喜欢看着大家笑,爷爷会好起来。两个月后的深夜,电话铃声响起,我从床上一下就弹了起来,是妈妈的来电。手却不听使唤,接听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流下来了,妈妈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爷爷没了。爷爷没了!我那个童年所有欢乐源泉的爷爷没了,我那个笑起来会眯着眼睛的爷爷没了,我那个过年会偷偷带我放鞭炮的爷爷没了,我那个明明妈妈不允许我再吃糖他却总是想着法儿做甜粥甜饭甜菜的爷爷没了,我那个说等我挣钱了给他买酒喝的爷爷没了,我那个答应我会好起来的爷爷没了,他没了,带着我的爱和对我的爱走了。好多年后,妈妈还说,爷爷是个从不肯麻烦别人的人。从生病到去世,从来没有要小辈服侍一天。那天,从医院回来已经奄奄一息,但是他就是撑到到家了才肯走,生怕给送他回来的司机添麻烦。
周日回家,爸爸做了“桑枣”等我,昨天晚上的梦里才馋到了,今天就真的有的吃了。妈妈笑着说:“是好多年没有做过了,还是你爷爷在世的时候经常做。”“桑枣”这个名字还是爷爷取得呢,把面团揉成指头大,用圆筛子滚一下,形状有点像“桑葚”,和着小公鸡红烧,油而不腻,鲜嫩可口,我能吃掉一大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要半天,爷爷知道我爱吃,养了一屋子小公鸡,只要我回来,必定有这道菜。捧起碗,眼泪又掉了下来,爷爷,我想你了。
(兴化农商银行 吴卫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