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冬天的尾巴，在一片灰蒙蒙的背景里，遇见一树盛放的腊梅，是多么美好的际遇。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以前读到这样的句子，都是过眼一瞬，未曾留意意境是这样的好。想起读书的时候，也曾经为了一场盛景，不辞劳苦，坐很长时间的车，去赶那座城市里每年一次的腊梅花的盛宴。每一粒花苞也都像这样饱满，蕴藏着的力量仿佛下一刻就会喷薄而出，势不可挡。我站在繁花的树下大口地呼吸，心里千万遍地感谢这难得的相逢。那时清澈跳动的激情，隔了这样长的云水与光阴，如今还是这般深深浅浅的让人怀想。

明代高濂《遵生八笺》中，说腊梅是冬月插花的妙品，插瓶之水，“硫磺投之不冻”，或“用肉汁去浮油，则萼尽开而更结实”。这些绽放着点点珠萼的枯瘦褚黑的干枝，折来配青花瓷瓶，衬着窗下的帘子，是不可多得的清物，不晓得香了多少寻常百姓的日子呢。我更愿意看它们开在大片树枝上。春日虽然尚未完全醒来，低矮的天空却是显得高了一些，铅云尽散，隐隐露出微蓝的一角，一树黄花就这样静静地开在灰蓝的天底下，沐着六九里清寒的日头，竟像画上一样清明。那些拼尽了力气绽放的黄色的小花，明亮又芬芳，不是繁花似锦，刻意要造成气焰和光芒，而是透过灰冷的天空，用仿若要燃烧的热情去温暖所有寒冷中的人，让他们汲取力量，即便天寒路远，也要有希望。

园子的主人特意留了大片的落地窗，使得室内外景色通透。这样花开的早晨，在金箔一般干净明丽的阳光里坐着，鼻端是杳渺清远的香气，眼里是蕊静瓣舒的清姿，看的人俨然也入了这一片斑斓的风景，倒真应了李渔那句“开窗莫妙于借景”了。主人竟是心细至此，知冷暖，又识春秋，胸中自有一片独立的光阴，懂得只要用心，目光所及之处，哪里都是花花草草，哪里都是人间天堂。更难得的，却是超脱的情怀，劳碌世间，舍掉一些微利虚名，得来的却是千金难买的闲静，善于悠游生活的人，才是真正有智慧的。

清清冷冷的季节里，这些开花的树，从霜露和月光里生长出来，是大自然赐予的恩物。对于我这种随走随看、遇上什么便是什么的人，在这样的美好面前，除了一层暖暖的心情，也只有不舍和欢喜了。（东台农商行 张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