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与秋天有关的，我都喜欢，白露亦不例外。物候里面，“白露”二字最是风雅，像女子的闺名，叫起来婉约，幽静。《诗经》里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这样绝美的风景，也是要衬那在水一方的“伊人”。

白露来了，一个真正的秋天才算开始。阳光稠密，秋水湛蓝，天际云影日色，全都辽阔疏朗起来。田野是泼墨般的斑斓，清白的棉，玄黑的土，少许苇草兀自靛青，混着田黄，更多无边无际回响一般的残红。露水下来了，地气潮润，水边帷帐一样的芦荻开始放花，蓼草渐红。风里凉意足了，候鸟开始南飞，愈发高远的天空里，一次又一次生命的迁徙穿越时空的经纬。

露水里，不知多少秋声。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蝉鸣虽不息，却没了声嘶力竭的旺盛生命力，音也哑了，黯淡得不行，听起来有些凄清。夜是一日长过一日，更深露重，孕育了无数喁喁的虫鸣，“雅似长安铜雀噪，一般农候报西风”，促织声里，西风渐起。西风也是一阵紧过一阵，直到裹挟来雨云，白露之前，秋雨绵长，静落无声，白露之后，雨便骤急，如住溪边，满耳溪水声喧。风里雨里，叶子挣脱枝头，“噗”一声，便旋舞，坠落，与地面拥吻，直至化身尘泥。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纯银锤出的月亮，贴纸一样薄，却照得暗蓝的夜通透澄明，也照得苦熬了一夏的竹簟渐生凉意。觉到底是好睡了，处处都有银箔样的月光，纱帐的暗影里，荡漾着母亲的摇篮曲，歌声沉静甜糯，又是轻轻、清清的，屏息穿越一样，飘到一片银装素裹透出风声的以外。

或者这样带着潮意的凉夜，与心意相通的友人，对坐于一晕暖黄的灯影下，低眉莞尔，落子静悄。身旁架一具红泥小火炉，不急不缓煮一壶清水，正好冲泡那芳兰气十足的陈年普洱，白色盖碗，艳红茶汤，空气里暗香浮动，日月这样瓷实，让人别无念想，唯有心中“但盼风雨来， 能留 君在此”的无限喟叹。

这一切，只在白露过后。因为清秋，正显别样妖娆与绝丽，肆意淋漓。就让秋霖脉脉，就让落木萧萧，就让艳阳高照吧。秋意浓，秋意浓，只需在这光阴里，哼一首歌，散淡穿行，不错过，亦不凌乱。（东台农商行  张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