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少有真正意义上的读书，即使看过的，文章与我亦如路人，两两相忘，各自失散在人海。

独独是沫沫的一篇《做个能讲出细节的人吧》印象颇深，并且与我心有戚戚。

反反复复读不进《瓦尔登湖》，也不记得《红楼梦》里林潇湘、薛衡芜的菊花诗、螃蟹咏，倒是念念不忘那个仲秋的午后，黛玉“令人掇了一个绣墩倚栏杆坐着，拿着钓竿钓鱼”，宝钗“手里拿着一枝桂花玩了一回，俯在窗槛揪了桂蕊掷向水面”，宝玉“又看了一回黛玉钓鱼，一回又俯在宝钗旁边说笑两句，一回又看袭人等吃螃蟹”，袭人“又剥一壳肉给他吃”。

碰巧刚休过假，一程山水回望过去，记忆清晰的往往也是刹那点滴、瞬间芳华。

九寨沟。临着哗哗而下的山水，边边街的木桌椅旁，我与妞妞边剥盐水花生边等老板娘烤鱼；栈道上，人群中，脚蹬破旧皮鞋的红衣僧侣掏出相机对着珍珠滩咔咔专心拍照；静若明镜的五花海，一汪深深浅浅的蓝以及七八米水深下历历分明的沉木、枯叶……

提笔重庆。沧龙火锅店的红油锅底、嘉陵江边的夜雾细雨、解放碑周围林立的高楼、蹲在街边哧溜吸食酸辣粉的男女、窄巷里串串香摊上攒动的人头、轻轨车厢内的芸芸美女、油腻乌黑的小面店墙壁……恰如电影镜头，一一闪回，热辣且香艳，时尚又脏乱，“重庆森林”印象浮生。

失掉水晶鞋，重回灰姑娘，50年后，坐在10平米的小公寓回忆童年，森茉莉记忆犹新父亲送他的礼物“自打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最初缠绕在脖子上的，是父亲送给我的镶嵌式的项链。这项链是从柏林的商店里买来的，上面标着森林太郎的名字，经过西伯利亚的旷野，寄到了位于千驮木町的家中。”还有她随丈夫去欧洲旅居，父亲来车站送行，在火车开动的一刻，默默地向她点了两三下头。犹如火柴里的天堂，这片刻光亮给她温暖。

10月份高中同学再聚会。掐指一算，凛凛然，20年！20年，恍恍惚惚间小半生或是半生已经下来。

人生恰如游记，一路我们跋无数山，涉无数水，走无数路，过无数桥，回过头望，隔了那么多风烟记忆犹新的总还是些细细碎碎的断章：一顿双亲俱在、水气氤氲的家宴，一朵不知是谁搁在旧木课桌上的雪白栀子，一个笑颜羞涩如植物样有清气的人……

行走中，这些气息、点滴、断章，凝成了对过往的记忆；而记忆刻录的细节、味道，总能让人恍惚间穿越时空，梦回唐朝，重温那双“1992年的臂弯”，或是百分之八十的从前。

记忆恰如游记，少有宏大叙事，但在老去的光阴里，能怀想起、能说得出一株草的绿、一朵花的香，乃至一行潸然的泪滴、一个清苦的笑容，总是幸福。（东台农商行  张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