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连尖”位于江苏镇江的宝华山和江苏南京的汤山之间，是九座首尾相连的小山峰。都是无名小山头，户外圈将连续穿越这九座小山头称为“九连尖”。这个命名和浙江的“千八”相似。

网上驴友说，“九连尖”有美丽的高山草甸，运气好逢上落雨还能看到云海，所以也被称为华东小武功山。

周末，在网上找了一张路线图，约上两个朋友，带了登山杖就出发了。因为疫情，在家禁足了四个月，现在终于又出发了。

罗伯特·波西格在《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中写道：“然而一旦我们领悟了，就再也离不开那些小路、周末、夜晚和假日。我们成了真正的乡野骑行迷，只要去了，就会发现值得一看的景物。”

每一次想要出发或者将要出发的时候，都会想起这句话。出发徒步，每一次走入荒野、走向山峦，都是一次与自然亲近、与自己对话的机会。

上午太阳露了个脸又隐没了踪迹，空中飘着微风，略带些许凉意，是徒步的好天气。

汽车驶离城市，高楼、工厂向后掠去，向目的地进发。怕堵车，没有上高速。国道换上省道，省道再换县道，县道再驶向乡村。路上的车逐渐变少。

经过句容的下蜀镇后，转入乡村。江南乡村的路都是柏油路，村子通过柏油路与大路相连。柏油路迁就着地形，绕过沟壑，蜿蜒在田边，也迁就着村庄人家的房子，在乡村住宅间小心穿梭。柏油路边，不知名的野花自在地开放，花朵在轻风里摇曳，一畦一畦的农作物洋溢着醒目的绿色。

乡野间的道路一般不画中线，或者中线涂成白色或黄色。此行，我们经过一条漂亮的道路，中线画成多种不同的颜色，道路向远方延伸，彩虹似的中线在乡野起伏，特意沿着这条路驱车走了一遭直到路的尽头，才返回继续赶路。

由县道转入西部干线，路况很好，行车十分钟到达目的地固江口水库。到达时已经上午10点，水库边停放了不少车辆，都是来玩的游客，有的来徒步，有的来野炊，有的来观景。

固江口水库三面环山，碧水粼粼，山水映带。阴天下的水面阴郁沉静。天气不热，水面上不时吹起微风，不想徒步的，可以坐在堤坝上静静发呆，看一看野炊升起的烟，听一听从林中传来的鸟鸣，或者观望天空中变幻的云朵……

沿着水库大坝走到尽头，山脚下，树木掩映的一段土坡就是此次“九连尖”的起点了。

山路很陡，而且很窄，需要躬身向下，压低重心，慢慢攀登。在很陡峭的地方，需要手脚并用，手要攀住山道边的树木，才能稳住身体继续向上。

在山林里默默攀爬，汗如雨下，不发一声，很久没有徒步爬山，大家沉默不语以节省体力。开始的十分钟很艰难，爬三步，歇一阵，无暇欣赏山林景色，只是自顾自地喘大气。

身体稍稍适应。山道由土路转为碎石子路。碎石子路更难走，稍有不慎就会滑倒，而且会滑下去很远，所以要万分小心。路有些危险，但也增加了攀爬的乐趣。

在路途中的小平台驻足休息，密林恰好在这里露出天空，没有树荫遮挡远阚的视线，山下的道路、厂房映入眼帘，登高远望，胸怀打开。

与山道上下来的行人搭话，“前面还有多远到山顶？”

“快了，快了，加油啊。这才是第一尖呢！后面还有八尖。”

继续向上爬，闭嘴不说话。山道都是野路，没有石阶，没人修整。有的树木长在路中间，有时藤蔓横亘在脚下又沿着树木攀援至头顶，没有人打理，树木、藤蔓肆意生长。你长你的树，我走我的路。

前面，人声传来。道路变平坦，有人坐在石头上休息，人们仍然被树木包围，但头顶的天空豁然开朗。这是山顶。我们爬上了第一尖。

到这里时，面临路线选择。道路分叉，一是直行，一是左拐。问了路，直行穿越各个山峰再原路返回，是一条线路；左拐下山，沿山脚绕行到终点，再穿越各个山峰回到起点，是另一条线路。

我们选择左拐下山绕圈。

下山的路与上山的路完全不同，同样是野路，上山时是密林，人在林中攀爬穿越；这时下山，齐人高的灌木横在眼前，有路但被灌木植被覆盖，需要双手拨开枝叶探索前进。最多的是栎树，不高但枝繁叶茂。还有些不知名的植物，有的长得像茶树，叶子细小深绿，有的叶子像槐树，有的叶子很大，像玉兰。虽然知道脚下是路，对地形不熟悉的人来说，一头扎进灌木丛也需要勇气。

穿越这段灌木丛时，遇到一人一狗。狗是牧羊犬。本来在我们后边，他们走得快，我们给他们让路。狗子哈着嘴巴，喘着大气，摇着屁股，从灌木丛里蹿下去。到山脚下时，牧羊犬正趴在地上休息，哈着大气，一副谁都不想理的样子。

这里又有分叉路口，植被不同，道路变阔，可以直立行走了。一是右拐，紧贴着山脚行走，路右是山林，路左是灌木。一是左拐，有一片小小的草甸，草甸上覆盖着枯草，青草才刚长出草芽，“草色遥看近却无”，大概在远处才能看见新绿的草甸吧。我们临时加入一个小分队，跟随大家选择了左拐，但是小分队走得太快，我们掉队了，在山脚下兜兜转转又神奇地回到了这个岔路口。

这次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右拐，坚持绕圈；二是返回山顶，选择直线穿越往返。我们选择了右拐，毕竟未知的诱惑太大。

路很平坦，进入休闲模式。路边开了很多小白花，散发着清香。远处军营传来“团结就是力量”的歌声，嘹亮充满激情。

一路上经过很多个上山的路口，看了看地图，最终都选择了大路。其实，心里并不清楚路线该怎么走。只是，时间还有，体力还有，走到哪里算哪里。

转到大路上时，徒步的人变多，我们跟着他们走。经过靶场，道路边立着“伏击地点”的牌子，山坡上立着“军事范围”的牌子。经过片场，一群人扛着设备，不知在拍什么大片。

这时下起了雨，时间也不早了，可是我们还没上山。我们在群山脚下，看着天空下起伏的山峦，辨别着九座山峰。

向一群驴友问路，说明我们绕圈的意图。他们建议我们从这里上山，如果继续绕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能时间来不及。我们决定就从片场的位置沿着山路上山。

走上山时，远看下的小山头，这时巍峨起来。走进山里，对面山坡上的草甸仿佛披了绿色的毯子，平展，光滑，油绿，新鲜。远处最高峰，人影晃动，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我们顺着大路往前走，尽头却是废弃的矿场，并没有登山的路。山坡有一条直直的迥异于周围草甸颜色的线，直通山头，我们以为是路，所以就从矿场往山头爬。当我们爬上山坡，才发现那不是路，是水沟。

隔着山沟，对面山坡上就有路，我们只能在这面没路的山坡上爬到山头再做打算。所幸，山坡草甸上的植被是一堆一堆的蕨类植物，大部分只没过脚腕，能看到山石和泥土。但山坡陡峭，给向上攀爬造成一定难度。爬到山顶时，我们发现了路，山脊线一条小径通向另一座山峰。

在山顶幸会美丽的风景。风很大，天空中还不时飘着雨滴，云很低。山顶视野开阔，山下原野道路田连阡陌尽收眼底。

这是我们走过的第二尖。

沿着山脊线，先下去，再上来，走一个U型的路线，就可以到达“九连尖”的最高峰。中途遇到一个阿姨，六十多岁，十分精神，刚从最高的山头下来。我们与她交流了路线。我们说，我们绕圈再回去，翻了一座没有路的山头，你不要走那座山，上边没有路。她说，她是第二次来了，要原路返回，并要我们放心。

上最高峰的路依然陡峭，手脚并用一会儿就到山顶。站在山顶，群峰在望，水库的一汪碧水嵌在群山之间。山脊随着山势起伏，在天空画出完美的曲线。上帝视角的好处是从整体把握规律和区别。有的山头是草甸，光滑如平面；有的山坡布满怪石，星星点点；有的山头密林覆盖，苍绿浓郁，仿佛泼墨。

这是我们的第三尖。

出发的第一尖已经在望，中间隔着几个峰头，沿着山脊线开始穿越。山脊上乱石耸立，有些巨石从山体斜出，悬在空中，气势非凡。

跨过乱石的山脊，一面陡峭的斜坡出现在脚下。山头俯瞰，上山的人费力向上攀登。下山的人压低重心，侧着身体以控制平衡，先探出一只脚，再紧跟迈出另一只脚，慢慢下山。风势变大。山坡上的蕨类植物贴着地面迎风招展，风一吹，形成波浪，前仆后继。

下来第三尖的山坡后，天气转阴，天空下起雨来，没有停歇的迹象，我们加快了穿越的步伐。

接下来的两个山头，很平缓，很快走完。山道边间次开着白色、粉色的小花，装点了平缓的山坡。有一种花叫木蓝，一棵小植物，20公分高，细细的枝丫，长着槐树叶一样的叶子，开着粉色的小花朵，在路边很惹眼，每个经过的人不能不注意到它。

下来平缓的山头后，还有两座密林覆盖的山头。这时，雨势转大。回头看最高的山峰，已隐没在云雾中。

我们没有停留，顺着驴友留下的丝带标记，进入密林。密林的道路很窄，宽仅供一人通行，山路如密林中的洞穴。

雨更大了，山林寂静，只有雨声。雨声覆盖了我们的脚步声。默默赶路，在迷宫似的山道中穿行。刚开始，密林很密，可以挡些雨。雨越来越大，时间长了，便不起作用，一行人全身湿透。现在大家只有一个想法，赶紧出山。虽然很累，并没有停下脚步。

当山路变陡，我们知道这是最后一个山头了，是靠近水库的那个山头。听着雨落在树叶上的声音，走在湿滑的山路上。一块巨石拦在路上，巨石碎成两块，中间的缝隙供人同行。经过巨石，我们停下休息，准备最后的冲锋。此时，山空无人，雨声淅沥。没有准备雨具，三个人站立在树下，任凭雨水滴在身上。片刻后，一鼓作气向山顶进发。经过山顶，没有停留，下山向水库出发。途中，劝返两个上山的小伙伴。

下山的路是土路，淋雨后，有些地方泥泞湿滑。与上山时一样，必须向道路上的树木借力稳住身体，保持平衡。当下山抓住树木时，因俯冲的惯性，就摇下一树的雨，全落在身上。这时候，雨已经小了，但树上掉下的雨，让人无处可躲。

淋了一树又一树的雨后，我们走出山林，回到大坝起点。

大家看看彼此狼狈的样子，相视一笑。

雨停了，大坝上三三两两的人走着。水面安静。周围山上峰头雾气若隐若现。天空仍暗，为水库、山峰增添了一抹神秘的气息。

回城的车上，我们计划着晚上吃什么。徒步之后，没有什么比火锅更合适的了。

（镇江农商银行 孙忠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