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得了点闲暇直起伏案已久的身子，透过面前的玻璃窗，远远地瞧见百米外川流不息的马路。对面光影婆娑的草地渐渐失去了绿色的活力，我的心也不自觉地随孤独摇曳的梧桐叶飘荡起来。总有一种想亲自去踩一脚的冲动，好细细听一听被微红的阳光熏烤后干脆的声响。

我这样远远地看着，原来当目光移开案台，才发现自己忽视了玻璃窗外这么多美景的变迁。

这让我想起林徽因的著作《窗子以外》，在她细腻的笔触里，倾诉的是窗子以外的人世百态，流淌的是透过窗子看风景的人的空洞眼神与彷徨内心。而此时此刻，我也正巧坐在窗子边，又正巧在窥探外面的世界，与林徽因不同，我感受到的是时光的匆匆与短暂。

那清澈的蓝天下飘动的白云，那舞动的树叶，那熟悉的草黄，那叶间透过阳光照射在地上的温度，就如同去年我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所见到的景象。然而，旧景重现，却已不是往日的时光。幸而值得高兴的是，人有种本领叫做记忆，一切被时光镌刻了的人和事，可以历历在目，仿佛如昨。

冯骥才说他珍藏了从废墟中找回的那页地震当天的旧日历，于是一切关于那段过往的记忆就仿佛定格封存。但是，古人早已感叹过“白驹过隙”，时光是不会因为人们的留恋就停顿不前。每到了秋天云淡风轻、红叶漫山的时候，我总感觉到一种特别的情氛在周身蔓延。我有些害怕那火红的热情，它似乎要燃尽一年中最后的时光。

犹记得冯先生书中写过，“时间属于现实，时光属于人生”。平日里疲于奔命，只觉得每日的时间紧迫，很难感受到时光的存在。每到了年根儿上的时候——可不就是“根”儿上了么——时光的感受就乍然出现了，它紧迫、急促、匆忙、转瞬即逝，让人手忙脚乱却无从捕捉。时光就像美丽的女子向你款款而来又翩跹而过，只见得飘举的衣袂，但绝抓不到纤纤细手。

由于工作的原因，到了这个时节，我是忙碌的，对时光的感受也会变得非常微妙。手头的事情要开始总结、整理、装订、归档，让它们成为一年辛劳的见证。还有诸多事情要提前规划，要随时摆好赛跑的姿态，凡事走在时间的前头，避免在最后的节骨眼上措手不及。所以，我们开始精打细算仅剩的时间，就像希望在拮据的空间里塞进更多的东西，就像把葱郁的时间之树残存的树根一并消磨殆尽。因为岗位变动的原因，我今年愈加繁忙，当下里，总希望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辛苦挤挤撑过一程。待过了年终决算，恐怕还要继续压榨时间，索性咬咬牙再撑过春节吧。然而一旦撑过了春节，就是另一番光景了。绷紧的心可以稍稍放松一些，时光似乎也跟暖湿的空气一样变得丰盈起来了。一下子有大把的时间，好似脱缰的野马恢复了自由，它洒脱、奔放、活力无限，广阔的天地任凭你尽情驰骋。

对面的马路边，一群朝气的掠影走过，他们都是青春洋溢的少年，他们将来都会披荆斩棘，踏浪逐梦，锦瑟年华，熠熠生辉。见到他们，我的眼中竟生出许多的羡意。也许被时光积淀的人，都会变得悲秋伤春，都会变得钟爱感慨。时光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去生根发芽、抽穗拔节、挂果成熟。但并不是经过春夏考验的人都能获得秋天的馈赠。真正爱惜时光的人，他们会把烂漫的时光，剪裁成一段又一段的故事，描摹成一幅又一幅的画卷，让自己每天都徜徉在时光的花径上，捡拾花瓣，灼灼生香。我期盼若干年后，在自己的记忆里，充盈的是春日的柳枝，夏日的荷风，秋日的禾穗，冬日的梅香。

我仍旧静静地坐着，望向窗外枯黄的色调已渐渐吞噬葱茏的大地，我知道自己将面临一场年关苦战。可是就此畏首畏尾、踌躇不前了吗？不，信念驱使我绝不能就此退缩。我相信，冬日也有别样的温情，敞开胸怀去拥抱冰雪，笑意生活感受酣畅的人生，最是痛快！岁月清浅，流年似水，时光曾经斑驳了色彩，凋零了轮廓，但绝不能停滞人们坚定的脚步。一切拥抱生命的人，都是在用时光的墨水，描绘不同故事里的春花秋月。真正把握当下的人，才不负光阴的眷顾。

这，是一个忙里偷闲采撷了一片黄叶的午后时光。

（江南农商银行 潘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