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打翻的墨水瓶，把街道缓缓晕染。晚上九点，沿街店铺大多已闭门谢客，唯有东海县第二中学北门斜对面和平西路上的那家烤牌店，深红招牌在夜色里泛着柔和的微光。“烤牌”二字遒劲有力，仿佛能穿透岁月的尘埃，下方的电话号码，恰似一把时光钥匙，开启着食客与老店之间无数温暖故事的大门。

烤牌是东海县西部地区的特色食品，也有的地方叫“潮牌”，其形似长方形的面饼，以面粉为主料，经揉面、发酵、烘烤等多道工序制成。烤至金黄酥脆的烤牌，边缘泛起诱人的焦糖色，撕开酥脆的表皮，细密的气孔裹着浓郁麦香扑面而来，咬下时外层簌簌作响，内里却柔韧弹牙，既可直接食用，也能搭配小菜、热粥，是当地百姓餐桌上的常客。

敞开的店门如母亲张开的怀抱，静静守候着将要放晚自习的二中学生们。店老板歪在褪色的椅子上酣然入梦，沾满面屑的围裙皱巴巴地挂在腰间；老板娘仍在案板前忙碌，面团在她手中翻飞，为小店增添了几分静谧。

“老板娘！今天又关门这么晚啊！”我的问候声惊醒了老板，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亮起。“老规矩！二中学生放学后，会有学生来买烤牌，学生走了我们再打烊。”这时，店里不忙，我边买烤牌，边和他们夫妇闲聊起来。

打烤牌的日子，是与星辰较劲的漫长征途。凌晨四点，城市还在沉睡，店主便摸黑推开店门，炉膛里火苗窜起后，夫妻俩开始使碱揉面，木案板被捶打得咚咚作响。碱的用量关乎口感，多了发苦，少了发酸，必须精准拿捏。店主将面团摔得满案板，老伴儿则专注揉着油条面。他们心里清楚，附近工地瓦匠工人吃饭早，烤牌卷油条，香酥滋味妙，每一个细节都马虎不得。等炉膛浓烟散尽，晨光爬上窗棂时，店里早已飘起烤牌的麦香与油条的油香，氤氲着温暖的气息。老板的手，指节粗得像老树根，掌心的茧子厚得能当砂纸，岁月在他们脸上刻下皱纹，却也沉淀出相濡以沫的默契。

这份浸透汗水的坚持，也浇灌出了甜美的果实：女儿考取师范学院，如今在讲台上教书育人；儿子去年考入镇政府党政办。孩子们每次回家都劝父母别再这么拼命，店主却总是笑笑说：“你在外面好好工作，我们守着这小店，心里才踏实！”女儿也时常劝父母：“保重身体，别总熬夜！”。老俩口嘴上应着，转头又开始往炉膛里添炭，往油锅里下油条胚：“孩子们下了晚自习，能吃上口热乎的，这点累算啥？”他们用粗糙的双手，托起了儿女的未来，也温暖了无数过客的心。

夜色渐浓，案板上刚出炉的烤牌整齐码放，金灿灿的油条泛着诱人的油光。晚自习结束后有的学生就着路边暖黄的路灯，来一张烤牌卷油条，大快朵颐；也有的打包带回家，配上爽口小菜和热粥，既是今夜慰藉疲惫的宵夜，也是明日清晨唤醒味蕾的早餐。

当年穿着校服的学生，如今已奔赴祖国各地。但他们依然会念念不忘那带着体温的烤牌、酥脆的声响、少年的笑闹。有人将这里的烤牌作为伴手礼，分享给同事，让这份家乡的味道传递给更多人。这些回忆与夫妻俩眼角的皱纹一同，编织成岁月的诗行。这家小小的烤牌店，早已超越了简单营生的范畴，成为无数人青春记忆里最温暖的坐标。它见证着一个家庭的奋斗，也传递着平凡生活里最动人的坚守。（东海农商银行 苗卫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