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美酒变不回葡萄，近处的灯光成不了天边的星子，祖母，遥望北天斗，我瞧得见您的笑容，听得到您的叮咛，甚至仿佛感受到了您的温度，却再也回不到当初。

春

呱呱坠地，开启人世之旅，现在回想起来，清晰记得的不是母亲的襁褓关爱，也不是骑在父亲肩头那威风的“坐大马”，反倒是您抱我立于路旁，边指着川流不息的人潮边逗着我的轻声细语，还有那午后您眯着眼儿用小匙刮得细细的喂我的一勺又一勺果肉。后来，听父母说起，总有人问您为何放着长孙大胖小子不管，成天兜着个丫头片子干啥。您笑答，“入了眼呗！”其实，潜台词就是“上了心吧”。那是我人生的春，跌跌撞撞成长的童年里，始终有您的爱和暖暖的笑一路牵引。

夏

成年后，赴异地求学，许是感染了您的大度、包容与要强，象牙塔里的日子过得很是顺遂。与同学和睦相处，受老师器重，还年年拿着可观的奖学金。节假日回家，总会给您买些特产、衣衫等，看着您捧着礼物露出灿灿的笑时，我总觉得那是我当时人生最好的嘉奖。随着年纪增长，您的牙齿渐渐脱落，我偷偷将您爱吃的牛皮糖、麦芽糖换成了好嚼易咽的酥糖，我看到了您愈深愈喜的笑容。这是我人生的夏，满是可以握住一切所爱之人与物的笃定。

秋

甫入社会，慢慢有了遍地鸡毛的无力感。扫有扫的体累，不扫有不扫的心焦。当得知您出行时被汽车轧断了半只脚掌，我的人生仿佛一夕之间入秋，充满了肃杀愁意。看着您卧在床上的孱弱身躯，我几度泪盈满眶却又在您坦然的笑里终不敢落下。据说，长年困于榻上的老人，多少有些戾气。然而，您并没有。天晴时推您外出晒太阳，您嘴角总是噙着欣慰的笑，而我那些尘世打拼里遭遇的心伤，也总能在您的开解下得以抚平。您让我明白了前进的道路上有阴影，那是因为身后有光。人生的秋里，我受到的挫折，都变成了迎接挑战、奋进向上的勇气与力量。

冬

渐渐的，我适应了社会的节奏，平凡的日子静谧美好。可是，您却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里，看着您生前住过的屋子如今空落落的，我总觉得像是困在凛冽的寒冬，走也走不出。许是太过思念，便经常梦见您。梦里的您总是笑靥如花，带着我重温过往的温馨：您手把手教我做糕点，我却把面团捏成了奇形怪状；我一下子穿进您好半天穿不进的缝纫针引线，您对我竖起大拇指；您在我翻阅报纸的声响中沉沉睡去，我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看着这一幕幕，终有一刻，我懂得了您的深意，春一直孕育在寒冬里，就像您一直在我心里不曾离去，是我被悲伤深深束缚住了，未能察觉。

祖母，如果说岁月是个撕书人，爱把散乱的章节撕下，胡乱地塞进每一家、每一户，那便是您藉着爱与善，教我把收到的章节理顺，并引导我用耐心、信心认真撰写自己的人生。

祖母，春、夏、秋、冬渐次而过，我系不住天的瞬息万变、地的广袤无垠，也回不去当初，但我能以一份赤子之情，记得您的种种美好，系住那涓滴而逝却又永驻心田的流年。

（江南农商银行 史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