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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散文《陈二奶奶》

    更新时间:2014-06-06 作者: 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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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二奶奶是我的外婆。

外公姓陈,排行老二,左领右舍习惯唤外婆“陈二奶奶”。其实陈二奶奶有大名,叫张宝莲,小时候我替她到花炮厂拿退休工资时看到过。

陈二奶奶就是那个经常自嘲说“捧着个书,它认识我,我认不识它”整天笑嘻嘻的小脚驼背老太太。

至今我都在纳闷,嫡亲的弟兄俩,为啥子老太爷替儿子娶亲,一个娶个诗文满腹、水米不湿的如绸一般的端丽闺秀,另一个则娶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粗棉布一样的家庭主妇。

老太爷家祖传开药店行医,两个儿子都继承了他的衣钵。大儿子是直接开诊所望闻问切,家里雇了老妈子,专司洗衣、做饭,大奶奶就是养花、种草,看看蓝皮线装书。我外公开药材店,二奶奶可没有这样的好命,她的首要职责是洗濯、烧煮,另外兼职晾晒、切草药材,熬药。买菜是男人的事,二奶奶不管钱。记忆中,好日头的辰光,大院落的场地上,二奶奶总是围着青围裙,在柴帘子边翻晒橘皮、香橼片、瓜蒌。人问她怎不请个帮手,二奶奶乐天乐命,笑嘻嘻:不识字,多做事。

不识字的陈二奶奶憨,乡下亲戚来了她总要想方设法做点好吃的,或是拾点细软给他们老婆孩子,所以他们也总是喜欢往她这儿奔;左邻右居的有个头疼脑热的,包点药她都不要钱。有一回外公出远门,二奶奶看店,有个老是来看腿疾的兴化渔船上的人又提了一篓子鱼来找外公。二奶奶三下五除二包了一包熟矾塞给那人拿回家擦。腊月里的一天,中午吃饭,捧着碗,外公自言自语:“咦,怎么那个兴化人今年不来治烂腿了!”二奶奶接口说:来过,我给他治了。外公纳闷,问:“你开的什么方子?”二奶奶口直心快:“一包熟矾定时擦就行了!”外公啪地一声搁下筷,“呆!这下子没鱼吃了!”原来外公一直用生矾替人家治,一半治病,一半把病人养在手上。二奶奶倒好,一把猛药,一下子把病根给彻底除了,从此也就断了鱼路。

自打开始上学直到高中,我都一直跟在她后面在老镇上。二奶奶是左撇子,手劲大,包粽子、扎辫子都特别紧。小时候,她给我们扎辫子又是用一种空心牛皮筋,揪得头发那个疼哦!宏姐姐有妈妈在身边可以逃得掉,我只有咬牙挺着的份儿。小时候我头发又多又硬,所以扎好的辫子总是硬扎扎的。宏姐姐老是笑我像长的羊角:“羊角一翘,天要罡暴”。所以,即使现在想起,心里都是凛凛的。

《大宅门》里的天意出门上学堂,他的娘,抱狗丫头出生的香秀每天都要喊一嗓子“好好念书!”二十几年前,不识字的二奶奶抓我学习与香秀异曲同工。每天睡觉之前,她都要问一声:作业做好了呀?我喜欢看小人书,她不准,说分神。偏偏过去的小人书尺寸小而且又都是图,她一眼就能分得出。为了能看到小人书,后来我想了个绝好的主意,把小人书藏被窝里,晚上打手电看,她一来我就遮上语文书,瞒天过海。我考进银行学校,成了二奶奶的骄傲,有一阵,她逢人就夸:我家外孙女从小学习就认真,晚上趴被窝里都打手电筒温书呐!

二奶奶别的没什么喜好,就是喜欢吃点饼呀粑粑的。等到我长到与她一般高时,每年大冬到来前,都是我和她一起抬淘洗干净的糯米到海河边一家丁头府里去舂圆子粉。整个冬天,家里米饼、馒头更是少不了。经常,我上学的早饭就是一小搪瓷缸泡馒头片,或者是一碗青菜糯米圆子;下午放学回家,肚子饿,她用火钳在小煤炭炉上将馒头烘的松软而且两面焦黄给我吃,那个喷喷香啊!想想,现在我喜欢甜食、粘食习惯的养成也与她给我从小的浸染不无关系。

二奶奶家里的桌子、凳子、碗柜…任何时候都是一尘不染,地面、旮旯都不作兴有一点浮灰。那个时候,大家都舍不得用自来水,洗衣、洗菜、烧水都到海河边。为了干净,她洗衣服都是清早三、四点钟下河边,冬天也不例外。小时候,我们的娱乐活动就是跳橡皮筋、丢沙包。她怕我热了焐了生虱子,不准我参加。每天放学回家都要摸摸我前额、后脖子。可是女生都那个喜欢哦,我也不例外。为了逃避监管,我总是跳好藏好皮筋、沙包后,在外边磨磨蹭蹭十来分钟再回家。这事我是直到工作以后才说给她听,她坐在小煤炭炉前,边往热水瓶里灌热水,边嗔怪:“你这个死丫头!”

陈二奶奶最后死也是因为太干净。大冬天起大早一个人忙拆洗被褥。到中午,院子里晾得跟联合国似的。她一个人在家,炒了点韭菜就着白饭就算做一顿中饭。才拾掇好坐藤椅上歇息,不承望,高血压发作,一个跟头朝前栽在地上,再没有爬得起来。

二奶奶死后,晚辈替她请和尚做佛事超度,因为她信这个。烈烈火光中,看放焰口的隔壁邻居殷六小说:“陈二奶奶人好,修到了个好死场,就是可怜啦!死的时候嘴里就含着点韭菜。”

现在想想,这句话,基本上总结了她的一生。(东台农商行 张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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